新学期伊始,西弗勒斯·斯内普成了霍格沃茨的校长,坐在了原本属于邓布利多的办公桌后,看着他桌上呼呼转着的银器,沉默。
背后无数的画像叽里呱啦指责着他,他始终没有开口说一个字,也没有用闭耳塞听咒。画像们纷纷看向正中间最大的一个画框,里面背景是好看的红金色墙纸,火苗似的图案浮在上面。墙纸前有一把和办公桌后一模一样的椅子,上面空荡荡的,连人影都没有。
西弗勒斯注意到邓布利多的画像里没有人。要是真的死了的话,画像里没有人说明邓布利多选择变成一个幽灵----但是会说出“死亡是一场伟大的冒险”的人,怎么可能变成幽灵在这里盘踞?
只有一个可能。伊芙没有杀死邓布利多,而是救下了他。西弗勒斯还是弄不明白到底为什么那个索命咒没有起效。
要是这个新闻被预言家日报的记者发现,伊芙恐怕也不用再回来了。
一个月。两个月。
西弗勒斯一边给学生关禁闭----主要是格兰芬多那群不让人省心的家伙----暗地里庇护他们,一边恶意对待所有人,包括米勒娃·麦格都以为他大义灭亲了所以很暴躁。卡罗兄妹完全就是两只横行霸道的螃蟹,黑湖里一抓一大把,到处扰乱秩序。
上次他看到隆巴顿被钻心咒折磨,脑子没反应过来,身体先一步做出行动。也许是伊芙说过隆巴顿还是有那么点天赋的----在草药学上,他随口给隆巴顿扣了二十分,然后把他拉去见庞弗雷夫人,免得去晚了隆巴顿真的变成傻子。
伊芙也擅长草药学。
西弗勒斯莫名其妙的惆怅让他自己很难受。说不出口,憋在心里,像一把钝钝的刀子一下下切割着本来就有些脆弱的神经。
真是折磨。
他扶住自己的额头,重新低头看论文。一目十行地扫。
大概批改了两三张,他打了个寒颤,皱着眉不满地看向垛口的位置。他记得自己用咒语挡风了的,可现在深秋的寒流直往里面灌,壁炉里的火焰颤抖起来,随时都要熄灭了的样子。
西弗勒斯站起来。长时间保持警惕让他头疼,冷风无意中让他清醒了些。
他走到垛口。那个伊芙曾经坠落的地方。西弗勒斯往下看,几乎看不清楚地面。一阵头晕目眩。
----咔哒。
校长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地推开,但还是发出了无法被忽视的嘎吱一声。
西弗勒斯快步走回到办公桌后。画像们的声音戛然而止。他们那天夜里亲眼目睹了伊芙琳的一举一动,这会儿他们都可以作证这确确实实是伊芙琳本人。
她的头发披在身后,已经盖住了好几节脊柱;脸上的雀斑在光暗之间并不明显,眼睛还是一样深邃的灰绿色,蓄着一星半点不易察觉的笑意,嘴角平直,嘴唇抿起,神色严肃。
伊芙迈开步子,浅绿色的纱裙裙摆在小腿骚挠着,有些痒,高跟鞋敲在地毯上只发出沙沙的声音,但这都没有影响到她的气场。她走到西弗勒斯办公桌对面,微微仰起下巴好看清楚他的整张脸。她的一只手搭在桌面,涂了柠檬黄色指甲油的手指缓慢而有节奏地敲着,显示出一点不耐烦。
她只是看着西弗勒斯。一年没见,后者的头发修短了,微微卷曲,盖住耳朵,脸色还是苍白,肤色却沉淀着青灰,比她更像是一具尸体。他显然很忙,可是似乎是不再长期熬夜,选择了早起但睡眠时间不长的缘故,眼底的黑眼圈有些明显。
那双眼睛还是冷静地看着她。
伊芙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一个转身转到了办公桌上,一叠批改好的论文被她挤到桌子边缘,颤颤巍巍地要掉下去,又堪堪停在半空。她向前倾身,刚才扣着桌面的手抬起,捉住西弗勒斯的衣领,猛地一拉。
她的力道控制得很好,撞到嘴上时除了嘴唇稍微磕碰到西弗勒斯那口不怎么整齐的牙有点麻以外,她的动作几乎算得上轻柔。
伊芙慢慢向后靠,引导着西弗勒斯往前抱住她。她的手臂绕住西弗勒斯的脖子,手指缝里夹着一两缕黑发,轻轻侧头加深那个吻,半眯着眼睛,朦胧的绿色透过眼皮间狭窄的缝隙定在西弗勒斯脸上。
僵持了一会儿,伊芙喘不过气,西弗勒斯手臂酸胀。两人迅速分开,伊芙顺着惯性扑到西弗勒斯怀里,谁都没有打破寂静,只是一个很用力很用力的拥抱。
传达着除他们以外没有别人能感受到的情绪。
伊芙伸着懒腰,用脚碰了碰西弗勒斯。“不道个歉吗?那天明明发现是我,却还用了索命咒?”
西弗勒斯罕见地没有发脾气骂人。他很平静。“咒语不可能撤回。如果你真的死了......我会在这一切结束以后跟上。”
“你怎么就知道我不会作为幽灵留下?”
“你不会。”西弗勒斯笃定地说。
伊芙挑了挑眉,“不一定。我很怕死的。这次,纯粹是运气好,我哥哥留下的一个保护咒起了作用,帮我挡了一下。”
“就是那个让他牺牲的咒语?”
伊芙点点头,手指在西弗勒斯手背上打圈圈。
“那家伙没死成,你发现了吧。”
“什么?”伊芙愣了一下,停下手上的动作,眼前有些模糊,咸腥味。
“我说邓布利多没死。”
“......是的。但是他误用了你给我那个减龄剂配方做出来的减龄剂,现在看上去比我还要年轻。”
西弗勒斯皱着眉,想象不出邓布利多年轻的样子。
“得了吧,”伊芙调笑,“你应该知道丽塔·斯基特写了本邓布利多传......那里面有照片的。”
“我没买。”
“......”伊芙哑口无言了一会儿,“你都不八卦的吗......?”
西弗勒斯给她一个看白痴的眼神。“我什么时候八卦过?”
也对。有道理。伊芙自我催眠,躺回床上。
“我来,你知道是为了什么吧?”
“来谈恋爱?”
伊芙一噎。西弗勒斯喜欢开玩笑,喜欢嘲讽,她是知道的。但是这么直白......还是第一次。
摩羯座也不都是变态嘛。
“切,”伊芙撇嘴,“想得美呢。还谈恋爱。卡罗兄妹哪个被你看中了?”
西弗勒斯无语了一阵。他又不是时时刻刻都必须紧绷着。
“他们是敌人。”他挑选了一个比较合理的说法。
“所以,我是来陪你打回去的啊。”伊芙娇笑一声,西弗勒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别用那种声音。”
“哪种?刚才我发出来的?你不喜欢我用这种声音说话?”伊芙刻意问,故意凑上前,然后被西弗勒斯盯到脸红。伊芙在心里歧视自己的肤浅,脸上的红晕却越来越明显。
“邓布利多军”持续招新。伊芙哑口无言地看着墙上的大字,第一反应是想知道这些字是用什么材料写的,然后才后知后觉----这些学生大概都拿她当食死徒看待了。
杀死了邓布利多这样的罪名。哦,对。她还炸了条街呢。
伊芙耸耸肩,朝着教室不急不躁地走,鞋跟在霍格沃茨走廊的地面上有节奏地敲着,浅绿色纱裙裹在黑色巫师袍里,袍子在行走同时被风鼓起,忽略那头头发,背影几乎与西弗勒斯重合。
走过拐角,已经看到陆陆续续往教室里冲的学生。赫奇帕奇和斯莱特林。
魔法史教室里,宾斯教授慢慢绕着教室飘了一圈,从黑板里穿回办公室。伊芙后脚踏进来,表情近乎是和蔼的,可是在底下的学生眼里无疑是恶魔。
伊芙低头在讲台里翻出一本教材,用漂浮咒控制着书浮在空中,找到她需要的那一个部分。这大概是七年级的学生,她回忆着,随口问:“课上到哪里了?”
她认出赫奇帕奇学生里有一两个已知是邓布利多军的学生,还有斯莱特林学生最后两排坐着马尔福、克拉布、高尔、帕金森等人。
马尔福低下那浅金色的脑袋,凑过去和帕金森嘀咕了什么。狮子脸的女生高声说:“上次你进阿兹卡班前,我们刚上到1946年,斯内普教授。”
一阵苍蝇叫似的嗡嗡声,学生不断交头接耳,伊芙听到重复的几个“邓布利多”“斯内普的妻子”“不像是坏人”“看上去有点阴森”之类的词汇。
她挑了挑眉。
“这样啊。正好,”她一个转身,手里捏着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白色粉笔,“1945年,邓布利多打败格林德沃,世纪对决后格林德沃的信徒均被逮捕到纽蒙迦德,格林德沃本人被关到他曾经的堡垒顶楼,由阿不思·邓布利多亲自施法禁锢他。”
“纽蒙迦德在格林德沃和他的手下被关进去之后,作为欧洲第二个监狱存在,但是不是实际意义上的公共监狱。学者界普遍认为,纽蒙迦德不算是监狱,顶多是一个格林德沃相关展览馆,参展的都是本人,游客都是魔法部部长们。”
“这就顺带一提我们认为的唯一巫师监狱----阿兹卡班。”伊芙冷冷地笑了起来,“据你们所知,我四个多月前从阿兹卡班越狱,到霍格沃茨干掉了校长。现场讨论我的动机,或者写一篇格林德沃纯血论的漏洞十二英寸论文,自己选。”
这可不是为人师表该有的行为。
伊芙告诫自己不要过分,可是冥冥中大概梅林规定了她注定要做个恶人。
她不打算澄清自己没有杀邓布利多的谣言,也没有惩罚学生的欲望。西弗勒斯坐在校长的位置上,她是西弗勒斯的妻子,学生多半都认为自己是谋反了。
直到她听到赫奇帕奇的一个金色头发的圆脸女孩站起来,大声说:“你越狱是跟小天狼星·布莱克学的吗?”
一石激起千层浪,越来越多奇怪的问题向她抛过来。“邓布利多为什么变成了一本书?”“你和斯内普教授真的有孩子吗?”“你为什么出现在霍格沃茨?”“你是食死徒吗?”“神秘人活过来了吗?”“哈利·波特在哪里?”
伊芙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然后她拿起魔杖,用魔杖尖端指向每一个提问的学生。“他没死;有;谈恋爱;不是;对;救世去了。”
接下来的每一节课,她把这些问题挂在黑板上,课程一开始就先重复这几个答案。
结束前,她说如果听到任何有关她回答的问题的讨论出现在课外,她会亲自给他们关禁闭,内容是誊抄魔法史三遍,抄完走,抄不完翻倍。
真是个疯子。德拉科·马尔福惨白着脸,在心里念叨。
2月13日那天早上,伊芙听说哈利·波特回到了霍格沃茨,要去闯拉文克劳塔楼。
伊芙直到下午都没有得到确切消息说这不是谣言。而卡罗兄妹显然比起她对哈利闯进不是自己学院的公共休息室很是热衷。
还没有吃完早饭的煎饼,米勒娃·麦格脸色发白,猛地站起来后退,急匆匆地离开了餐桌。西弗勒斯满脸青黑,阴云遍布,和伊芙对视一眼,两人都感觉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气氛。在学生和教授眼里,她是杀害邓布利多的凶手,他是黑魔王座下最忠诚的走狗。
伊芙慢吞吞吃完早饭,手里握着魔杖往拉文克劳塔楼走去,迎面撞上了一大群疯狂的学生,打头的是纳威·隆巴顿,覆盖伤疤的脸上是少见的激动和兴奋。他似乎在和一个看不见的人讲话。伊芙没由来的一阵放松。
回来就好。